徐无鬼

为文且须放荡

【all权|宁弈/牧云勤/张小敬/卢世瑜x萧定权】华之乱 07

张小敬去后,宫里来人传口谕,太子上元一日劳累,免了晨省昏定,在府安心休养几日,又交待月底小顾将军班师的献俘仪交由太子主持安排。定权本也不打算今日再入宫问晨昏之安,懒懒地谢了恩,倒是听闻顾逢恩班师的事,他微微蹙了眉,转而又自笑杞人忧天——

从前舅舅班师,都是皇帝亲迎,他并无主此等军典的经验,好在礼部、兵部素有章法,又有老臣可咨,应不会有什么差错。想到逢恩还朝,定权反而放了心,李柏舟一路定然少不了刁难,但回朝后逢恩在陛下面前总是比自己更受眷顾。皇帝虽然厌恶顾家,忌惮顾思林,却一向对承恩、逢恩兄弟宠爱有加,其中虽难免几分对顾家的逢场作戏,承恩阵亡时,定权亲见皇帝真心实意地伤怀良久。逢恩更是自幼一口一个“姑父”叫得亲热,即便此战皇帝对顾家机关算尽,也曾考虑过给逢恩留下余地,临阵调换先锋。


唤人重新燃上炭火,又抱了汤炉,定权合衣歪在榻上歇息。他发觉自己身心均疲惫已极,却迟迟无法入眠——

此时他阖上双眼,昨夜的情事便如噩梦般缠上来。是皇帝的面孔和声音,被侵犯的疼痛,相伴而来的难以启齿的快感,还有一字一句分明的欲望和羞辱——

“太子当真是人伦君子手足情深,连亲兄弟都敢勾引……”

“宁弈那小畜生织锦绘绣,不如朕现下便宣他来,为你量体裁衣可好?”

“他见了你这副模样,又将如何看待你?太子哥哥?哼……”


定权惊悸,发现双手交在胸前,死死揪住衣襟。他想起这身银灰莲花暗纹的衣裳,还是仿着老师的平居常服式样所制,那时老师只说他小小年纪,何必穿戴如同老朽?如今衣裳还未穿旧,人却黄泉永隔。

老师……老师……

你教我孝悌廉耻,教我全君臣义,成父子亲。

可你不会知道,也不要知道,我在这阴冷的宫闱,沦丧如斯。

君不君,臣不臣,父不父,子不子。

“道比术要难得多。”

老师,老师……可圣人之道到底在哪里?克己复礼真的能天下太平么?可为什么忠良节义之将见忌,谄谀弄权之臣当道,北疆南镇,混战不休,你我却依然口称天子圣哲?

即便是至圣先师,处礼崩乐坏之世,周游经年而道不传,只能退而著春秋,悲获麟。老师啊,孔圣夫子还有余地穷达进退,而我,进则不能,退无可退。

我相信,君子德风,小人德草。

可是,血腥,横死。冤屈,构陷。猜忌,孤立。凌辱,折磨。一次,又一次。

愈看清人心,愈看不清世道。愈看清世道,愈看不清自己。

老师心里那个圣主,那个天下,那个清平世界,我真的做不到了……你是不是对我,失望至极?

定权攸攸起身,倚户而立。帘外一场快雪去后,仍是昭昭明日,朗朗乾坤,庭中立着一株逢恩去年新植的梨树,今春头遭开花,此时枝摇叶动,初放的白蕊驾了吹雪而上的穆穆春风,翩然摇曳着不肯坠落。


顾逢恩的归来如期而至,按着祖制朝纲,郊迎,献俘,祭天,赐宴。郊迎时的换卫,往年是略显痴憨五皇子冀王上马走个仪式,今年礼部思前想后,一面是圣意,一面是东宫,左右为难之下,还是在名单中添了楚王的名字,交给定权裁夺。定权瞧了瞧,反倒从容应下,准许楚王与冀王分两队统领换卫的禁军。

定权见到逢恩前,本以为旗开得胜,应当得意飒爽,而郊迎时蓦然一见,不由得惊于短短半年军旅便让五陵少年看起来苍老了十岁。从前的逢恩最爱鲜衣怒马,在京师坊市上载酒观花,演武时也爱银甲白袍,此刻他却披着一身乌黑的重甲,脸颊被风霜打得暗沉无光,唇围蓄起了粗糙的胡须,透亮的一双眼睛因疲惫而混沌,本是极爱说笑,今日从入城到宴饮几未见他露出笑容。皇帝见他如此,也不由喟叹:“逢恩这一仗后,变得更像你父亲了。”也不知是夸赞,还是憾然。

大战得胜,论功行赏。顾逢恩首功,益采地,授节钺,又加兵部侍郎衔,其余赏赐金银珠帛不论。主帅李柏舟战绩惨淡,但皇帝仍将新收复的淮西三镇授其节制,朝议多有不平,顾逢恩却泰然受命,不置一词。

赐宴过后,定权与逢恩到报本宫中叙话。小顾将军瞧了瞧庭前梨树,握住定权前臂,仰首而叹:“顾家真的要完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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